露丝卡出卖了那个女人,他的情人

　　是一段婚外情，但是，红岩，不是第三者。

　　杨桃和秋升结婚都已经十六年了。这个数字，杨桃一想起来都会内心为之一震。都说，婚姻之痒，可是杨桃却一直生活得特别的安逸。或许是因为太幸福，所以十六年的日子，在杨桃的感觉里，如此飞逝，女儿都已经上重点高中了。

　　他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正是杨桃的表哥。杨桃的表哥和秋升是大学同学。表哥很崇拜他，说他稳重、坚强，做事认真。他从小失去了父亲，又是家里的老大，几乎是很自然地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他身上有种的开拓者气质，而且敢想敢干，同时因为爱好文学，又不乏对浪漫的追求。总之，这样一个男生，在学校的时候，是很多女孩子心仪的对象。那时，杨　桃的学校离他们的学校很近。终于，在秋升快要毕业的那年，表哥把秋升带到了杨桃的寝室，那天，杨桃的脸都羞红到了脖子。

　　后来，秋升告诉杨桃，正因为她羞红的脖子而爱上了她。在杨桃毕业后的第二年，他们就结婚了。

　　杨桃很崇拜也很依恋秋升。因为她无论碰到多难的事情，只要告诉他，他总有办法办妥。她很温顺，如同一只小羊。他的话并不多，他们之间的话也不多。

　　婚前她曾经很认真地问过他，是否真的想娶她做妻子，也许他们的交流还有问题。他肯定地说，找妻子就要杨桃这样的，不多说话，人又贤淑，头脑单纯，又很本分。任何一个男人对这样的女人都会感兴趣的。

　　杨桃是那么爱他，甚至来不及让她多想就投入了他的怀抱。其实，在杨桃的心底深处一直有种很自卑的感觉，觉得自己并不是秋升满意的那种女人。她觉得自己做事刻板，行为规范，与人相处也比较谨慎。而秋升朋友很多，性格开朗，爱好运动，尤其是爱读文学书籍，而那些书又都是她没有兴趣的。有时候，他兴致上来会跟她讲讲，但一看她或茫然或应付的神情，秋升就会不由得立刻失落。

　　结婚两年后他们就有了女儿，生活很是平静。有了家，有了孩子，杨桃的全身心都似乎有了沉甸甸的落处，除了工作，也很少出去玩了，和以前的朋友、同学渐渐少了来往。不久后，秋升下海了，他越来越忙，杨桃也就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呆在家里。

　　秋升很顾家，从他开始挣钱后，就很认真地开始考虑换大房子、送孩子上好学校这样的事情。平时有什么大的生意，他会主动告诉她，挣的钱也不用她催就回来了。在杨桃的感觉里，他们家是很美满的。秋升也说，无论在外面有多忙多累，回到家里，看见到处井然有序，饭香衣净，心里就感觉特别踏实。

　　秋升是个有点浪漫的男子。结婚十周年那天，秋升给杨桃安排了个神秘礼物。杨桃在上班时，花店突然打电话到办公室，说要送200支玫瑰到办公室里来，杨桃立刻感到他做的太过张扬了，她觉得，一个人的幸福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于是她立刻让花店把花给退了。

　　那天他回到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数落杨桃实在是没有情趣。杨桃说，自己就是这样一种女人，也许会令人觉得很扫兴。

　　“不是扫兴，”他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我是为你而难过。”

　　“为什么？可我并不难过！”

　　“有些东西，比方爱，是需要当众表达的。多少年就这么一次表达的机会，你为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看得出来很有些落寞。尽管杨桃依然不能理解他，但杨桃确信他很爱她，有了这个，杨桃觉得就已经足够了。

　　那天的阴影很快也就过去了，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把胳膊给杨桃，而是说要看书，晚点睡。

　　要说到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他们之间能想起来的什么阴影，似乎只有这么一件事情。其他的日子，总是宁静而幸福的。在杨桃的心里，对秋升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过，尽管他的工作性质诱惑很多，但他的坦荡和诚恳、为人的正派和积极一直是让她很合格。

　　秋升的出差和应酬总是很多。春节过后没有几天，又出差了，而杨桃也已经习惯。那天晚上，半夜两点多，家里电话响了，是秋升的司机打来的，说秋升阑尾炎阑尾炎，现在在市人民医院做手术，要她带点衣服过去。她很吃惊，说：“ 他不是出差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司机嘴里立刻含糊起来。

　　杨桃收拾好东西，找车赶去了医院。手术还没有做，说第二天早上十点才能排到。他痛得睡不着，吊着瓶子，脸色蜡黄。秋升看着杨桃，有气无力的，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杨桃不要着急。秋升告诉杨桃说，他下午五点多就到公司了，晚饭吃完突然就开始恶心、肚子痛、狂吐，开始以为是消化道出了问题，躺躺就好了，就随便躺在了办公室里，结果却越来越难受，到十一点多，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叫司机送到了医院。

　　第二天上午，杨桃送走了女儿去上学，向单位请了假，又匆匆去了医院。出门没一会儿，正碰见秋升的一个副总开车去上班。

　　“嫂子，去哪呢？我带你一程？”

　　杨桃说，她去医院。

　　他立刻问：“怎么了，谁病了？”

　　这话听起来让杨桃不由一惊，因为头天晚上在医院秋升说到自己犯病的情况时，还提到了这个副总也在。杨桃心想，难道是我听错了？可是杨桃还是尽量平静地说：“ 是秋升，昨晚突然阑尾炎发作。”

　　“是吗？”他吃惊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立刻加快了速度，还说要和我一起去看秋升。杨桃一想，如果他进去，那秋升的谎话也就马上拆穿了。他早上要动手术，情绪受影响不好，所以杨桃也就劝他不要去了。杨桃装着没事的样子说：“ 你们近公司出差不太多了吧？”

　　“这一年都不太多了，”他说，“刘总关心群众啊，我们这些高等管理人员很少亲自出去办事了。”

　　“哦。”杨桃应到。

　　“怎么，刘总是模范丈夫吧？”他没听出杨桃回答中的苦涩，继续说，“现在加班都少啦，说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呢。”

　　“是啊。他的确是个模范丈夫。”我喃喃回答着，心里却无法平静，想着一定出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她不知道的大事！

　　早上十点，秋升进了手术室。手术是个小手术，但却很牵人心。杨桃坐在外面，尽量不去想那个副总的话中所含的让人狐疑的成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似乎小铡刀一般，细细地切割着杨桃的神经。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静悄悄的，弥漫着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两扇大门紧闭，听不见医生的声音，杨桃的脑子仿佛空白，一涉及到秋升说发病的情况，她就感到自己似乎都窒息了。

　　他到底是在哪里发病的？

　　秋升么要撒谎？

　　因为是腰麻，做完手术还要过几个小时秋升才能醒过来。杨桃翻开了秋升的手机，她发现就在手术的这段时间里，有同一个号码至少打了十个电话。女人的敏感，杨桃记下了这个号码，还找电信局工作的同学查了这个电话的主人和地址:红岩，xx花园a座301房。

　　倒背如流的几个数字，倒背如流的房间号码。

　　因为手术，他只能喝流质食物，于是，她回家熬稀饭。杨桃内心想着，到底是我的多疑还是我的疏忽？也许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猜测。毕竟，他有那么多的生意伙伴，一天十几个电话有什么不正常呢？

　　她不敢想，却不能不想。一步一步挨到病房门口。推开虚掩的房门，秋升的病床前，一个女人正和他抱在一起，他们忘情地说着什么，甚至没有看见推门而入的杨桃。

　　杨桃立刻就退了出去。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她怕。她会比措手不及的他们更胆怯。

　　那夜，杨桃无法入睡。

　　终于，到院子里面，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红岩？”杨桃问。

　　“是我。”她的声音非常冷静，也很年轻。

　　“你好！我是秋升的妻子，”杨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谢谢你今天来看秋升。”

　　她不说话了，是震惊和措手不及。她打这个电话只是想后证实那个女人是否就是她。

　　“你有什么事情吗？”她终于有了回答，声音有着明显的故作镇静。

　　杨桃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这样？这个时候她竟然问杨桃有什么事情？难道她不该主动对我说点什么吗？

　　“我要见你！”杨桃直截了当地说，“就现在。”

　　“ 在哪里？”她问到。

　　杨桃把电话收了。看看秋升一动不动，披上衣服，打了车就向xx花园开去。

　　开门见到杨桃，红岩很吃惊，但很快也就镇静了下来。她把杨桃请进屋，坐下。

　　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争吵。

　　红岩比杨桃小两岁，这是红岩自己告诉告诉杨桃的，但她看上去却明显比杨桃年轻得多。她的房间里艺术得似乎不像一个正常的家的样子，也没有孩子的痕迹。客厅里有一个装饰的壁炉，里面放着燃烧假火苗的灯具。书架前是黑色的铁艺栏杆，那些书，杨桃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些什么，文学的、哲学的、艺术的，正是秋升喜欢的东西。

　　她给杨桃倒了一杯水，然后在对面坐下说：“秋升睡了？”

　　杨桃喝了口水，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从外表看，红岩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女性，白净的脸庞，人很秀气，头发长长的，垂在肩头，睡衣的颜色也很素净，是她曾经留意过的当下很流行的露丝卡家纺的睡衣。红岩见杨桃盯着她看，她不由垂下了眼皮。

　　良久，红岩终于平静了，转着手中的杯子，说：“从何说起呢？”

　　杨桃说：“ 随便你。”

　　她的睡衣很素，很漂亮，颜色也很新，似乎很温暖，还很有品位的样子。红岩说：“露丝卡是秋升送我的，我们相爱快两年了，我只接受过他送我的这个东西。”

　　杨桃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开头，杨桃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睡衣，同时在想秋升是因为什么而送她这件睡衣。

　　“两年来，我一直穿这件加盟店睡衣。这是他钟爱的东西。”杨桃心想，好像秋升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样，都是如此懂得生活的浪漫。红岩说，“ 男人其实很看重他送给女人的东西，至少在我的感觉里是这样。我记得他曾经讲过给你200支玫瑰的事情，你把花退掉尽管他没有说什么，但心里特别不高兴。”

　　好像的确是这样。

　　红岩和秋升是两年前在一次会议上认识的，红岩做另一个产品的总代理。她有过短暂的婚史，没有孩子，人很能干、泼辣、坚强。生意从一点做起，到现在规模不小，全是她一人在打理。和秋升认识后，他们又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直到渐渐熟悉，有了感情。

　　在红岩的嘴里，杨桃听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秋升。杨桃不知道秋升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扮演一个也许是违背他内心的男人。

　　红岩说他们睡觉的时候，秋升一定要拉住她的手的，因为他会害怕！

　　“他怕什么？”听到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睡觉的情况，杨桃心中的伤痛可想而知，但她不能生气，她一定得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啦，他在怕什么？在她的记忆力，从来都是躺在秋升的臂弯里。

　　“他怕黑夜，”红岩说，“天一黑他就害怕。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八岁，母亲去处理丧事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单独带着两个弟弟在家，灯开着，弟弟睡不着，可是关了灯，他就好害怕。他的心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可这个毛病，他甚至连他的母亲都没有敢告诉过，一直到遇见我，躺在我的身边，他才感到自己脆弱的心找到了安放的位置。”

　　这些事情秋升从没有告诉过杨桃。杨桃只知道他的父亲去世很早，那是锻炼出他坚强性格的源泉，但杨桃从没有想过那也是他时间久伤痛的疤痕。杨桃没有问过他，他也没有主动告诉过杨桃。

　　杨桃尽量冷静地说：“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们到了什么程度？”

　　“我们的底限是不伤害你们的家庭，不伤害你们母女。”红岩脸上依然冷静。“我们说好了，如果你知道了，我们就立刻分手。”

　　我看不出她的痛苦，眼前的她的确是够坚强。“很多的情况下，我只是他的朋友，一个能帮他分忧解难的好朋友。我们的工作压力都很大，而他在家里你无法替他分担，他甚至说他有时候看看文学作品想放松一下，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不看那些书，还是真的看不懂那些书，其实只要稍微花点时间，故事情节总能看得懂吧？”

　　杨桃不得不承认，红岩说的是对的，她说她看不懂，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花那个时间和脑子。红岩见杨桃不语，拿出谈心的语气说：“我有过一次婚姻，就是因为当时我太忙，和他交流太少而分手的。过后想想很是后悔，那个时候一直以为是夫妻了，只要日子过太平，就不会出问题，但后说明我错了。其实人都需要交流，尤其随着岁数变大，渴望说话的心情会更迫切。秋升告诉我，你们除了家务和孩子，一般很少说别的，是吗？”

　　杨桃说：“是的，我一直不是个话多的人。他知道的。”

　　“可是他的话很多啊。”这又是让杨桃吃惊的信息，杨桃的感觉里，他们从一开始认识，秋升的话就不是很多，尽管杨桃知道他和朋友们在一起还是个开朗的人，但他也说过，那样的应酬他总是很累。

　　“我们俩在一起总是抢着说，”红岩说，“有时候他甚至要堵住我的嘴，让他自己说。他性格中有很多像孩子的地方，你知道吗？”

　　那晚她们聊了很久，坦白地说，红岩是那种让杨桃打心眼里喜欢的女人。她身上没有浮夸、虚荣、狡猾、冷漠等等所谓“第三者”的通病，至少，她很诚实，也很仔细，说话的过程中会很小心地注意到不要伤杨桃太深。

　　红岩说秋升犯病的那晚，她正好有应酬回来迟了，秋升发现自己很不适，赶紧叫司机送去医院。她回到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才一口气打了那么多的电话。

　　“对不起，”她说，“等秋升出院后，我是肯定会离开他的。这点请你合格。我讲给你这些也是希望你们以后能有更好的交流，否则他还是会出问题！”

　　灯光下，红岩的脸色苍白，但表情是从容而淡定的。她给杨桃重新斟上一杯水后，好像对杨桃发誓一般凝重地说：“我不会再见秋升了。请你喝完这杯水，离开吧。他还需要你的照顾！”

　　杨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红岩的住所的。一直走了很久，她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

　　秋升是一个星期后出院的。她们的会面。杨桃没有告诉他，也没有从他的嘴里再探听什么。只是当秋升躺在床上虚弱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时，杨桃会悄悄地走过去，将他的头搂在胸前，仿佛抱着一个幼小的孩子，轻轻地掠掠他的头发。起初，他会抗拒，之后，也就温顺了。

　　杨桃总是会想，红岩在他们的婚姻中，算什么呢？是第三者？甚至，她要感谢红岩，她的一番话让杨桃不仅看到了秋升的另一面，也使杨桃对人性的多样有了更多的思考。

　　恰如爱渐渐失去的语言重又回来，恰如生活所趋向的某种平庸猛被喝醒。